8月15日，长江三峡枢纽工程。（郑家裕 摄）　

      本报记者 王 浩 《人民日报》（2020年08月17日 第 14 版）

      7月2日至8月15日的一个多月时间内，三峡水库共有4次编号洪水入库。

　　峰高量大、每次洪水间隔期短……今年长江发生流域性大洪水，入汛以来三峡水库拦洪总量约182亿立方米，为长江中下游干流防洪安全提供了强有力保障。三峡水库安全性有保障吗？接下来，长江防汛重点是什么？

　　6.2万立方米每秒！8月15日，长江2020年第4号洪水进入三峡水库，这也是今年以来的最大入库流量。

　　坝上，水库敞怀吞纳，烟波浩渺；坝下，闸孔下泄，巨浪排空。三峡水库拦洪削峰，出库流量控制在4.2万立方米每秒左右，削峰率达33%。

　　入汛以来拦洪总量约182亿立方米

　　防汛令急。5.3万立方米每秒、6.1万立方米每秒、6万立方米每秒、6.2万立方米每秒，7月2日、18日、27日，8月15日，三峡出现4次入库洪峰流量。

　　若任由洪水接续扑向中下游，会有什么后果？荆江河段超保，汉口水文站超历史，长江洪水与洞庭湖、鄱阳湖洪峰碰头，直接威胁江汉平原、交通动脉，蓄滞洪区可能要启用，百万人面临转移……

　　“从145米到175米，汛期三峡水库有30米的调度空间，形成221.5亿立方米的防洪库容，可对荆江、城陵矶河段防洪发挥直接作用。”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副总工程师陈桂亚介绍，三峡水库最重要的任务之一，就是为中下游防汛“卸压”。

　　7月以来，水利部40次密集会商，57条调令传出，拦蓄、腾库、拦蓄……洪水来势凶猛，毫厘间的博弈更显艰难。

　　“今年三峡水库调度面临严峻挑战。”水利部水旱灾害防御司防汛一处处长褚明华分析，洪水接续不断，时间集中，第2、3号洪水仅隔9天，并且上中下游洪水齐发，三峡水库要拦洪削峰、泄洪腾库，更要保下游安全，这对调度时机、精确性提出更高要求。

　　150米——这是三峡拦蓄1号洪水后的水位。1号洪水期间，洞庭湖、鄱阳湖流域同时来水，和长江干流形成托顶之势。

　　陈桂亚介绍，5道指令让三峡水库连踩5脚“刹车”，洪水出库流量从3.5万立方米每秒下降至1.9万立方米每秒，拦洪约25亿立方米，削峰率达34%。

　　164.58米——对2号洪水削峰46%后，三峡水库水位再次上涨近15米。“此次洪峰‘胖’，6.1万立方米每秒的洪峰持续18个小时。”褚明华说，从7月12至21日，三峡水库拦洪约88亿立方米。

　　洪峰“接二连三”，考验接踵而至。“第3号洪水很快形成！”7月22日，接到水情预报，调度人员心提到嗓子眼儿。褚明华说，“上游来水大，三峡水位高必须下泄腾库，中下游水位高，必须争分夺秒处理好这三重矛盾。”

　　水利专家反复计算，细算水账，拿出方案：在汉口站水位不超29米、沙市站水位不超44.5米的条件下，可允许莲花塘站水位超保0.5米；三峡水库从7月20日开始加大出库流量至4万立方米每秒，并提醒湖南湖北加密对堤防巡查值守。

　　158.56米——趁着2、3号洪水间隙，三峡水库加快腾库，从164.58米降低到158.56米，抢出6.02米的调度空间，7月27日，长江第3号洪水携卷着6万立方米每秒的洪峰入库，三峡水库最大削峰率33.3%，和上中游水库群联合调度拦蓄洪水56亿立方米，成功降低莲花塘站洪峰水位约0.6米，降低汉口站洪峰水位约0.4米，避免了城陵矶附近蓄滞洪区的运用。

　　“库容不能一下子用完，需要不断平衡拦与泄的关系。”陈桂亚说，“我们继续加大出库流量，留足库容，可迎战后续洪水。”

　　18天后，8月15日，4号洪水入库，截至8月16日14时，三峡水库的水位从153米左右涨到156.92米。

　　于无声中搏击风浪，捏方寸间送洪入海。入汛以来三峡水库拦洪总量约182亿立方米，为长江中下游干流防洪安全提供了强有力保障。

　　用好以三峡为核心的上中游30余座水库，配合运用蓄滞洪区

　　长江防汛重点在中下游，三峡水库揽山抱水，既是上游梯级水库的核心，又是控制中下游来水的“总开关”。

　　谁来调度？褚明华介绍，汛期，入库流量在3万立方米每秒以下洪水，且库水位在规定范围之内，由中国长江三峡集团负责调度；超过此流量，但枝城流量小于5.67万立方米每秒，或实施减轻中游防汛压力的中小洪水调度时，长江水利委员会负责调度；当枝城流量超过5.67万立方米每秒，长江委提出调度方案，报水利部批准。

　　“调度三峡水库，还离不开各地区的通力配合。”陈桂亚说，正是重庆、湖北、湖南、安徽、江西等地区紧密配合，才确保一道道调令精准落地，形成上下游、干支流“一盘棋”格局。

　　湖南87次调度水库，湖北18次调度水库，江西40余次调度水库……入汛以来以三峡为核心的上中游30余座水库，累计拦蓄洪水300余亿立方米。

　　泄洪多少、流量多大、时间多长？雨水情瞬息万变，如何实现科学精细调度？

　　“每天三次会商，每次出四五套方案。”褚明华介绍，泄洪早一会儿、多一点，结果都会大不相同。连夜会商、视频连线，就是为了报得准、算得细，找到最优解。

　　此外，科学调度还需要精准预报的支持。曾经“人海战术”，如今3万多个水雨监测站点自动收集数据，气象卫星、高精度GPS、5G等“神器”一应俱全……长江委水文局有关负责人介绍，目前，长江的水量预报精确度达到了几百立方米以内，水位预报精确度达到厘米以内。

　　但长江防汛绝不能靠三峡水库“包打天下”。从区域上看，长江下游江段、支流等更多地要依靠自身防洪体系。从工程体系看，还要为三峡水库多找帮手，才能事半功倍。7月鄱阳湖区运用了185座单退圩，蓄洪容积总计约24亿立方米，初步分析降低鄱阳湖湖区水位约0.2至0.3米。

　　陈桂亚介绍，目前，长江中下游干流3900公里左右的堤防在不断加固。三峡水库和其余上中游水库联合调度，总防洪库容约574亿立方米；荆江分洪区、洪湖分洪区、洞庭湖和鄱阳湖蓄洪圩垸工程分立两岸，“长江防汛体系日益完善，多种防汛手段相互配合，可以为长江安澜提供多重防护网。比如，三峡水库可控制荆江90%以上来水量，把防汛标准提高到百年一遇，配合运用蓄滞洪区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。”

　　8月仍是防汛关键期，退水更要绷紧弦

　　下一步，长江汛情如何发展？三峡调度如何展开？

　　据水利部预报，未来几天，四川部分地区将有大暴雨，长江上游支流岷江、沱江、嘉陵江及干流部分河段，将发生超警甚至超保洪水，8月17日前后长江上游将再次形成编号洪水。

　　“一方面，全力拦蓄4号洪水；另一方面，根据后期降雨情况，及时腾库，为防范后续发生的洪水留足空间。此外，在确保防洪安全的情况下，调度目标可统筹考虑航运、发电等效益。”陈桂亚说。

　　“8月依然是主汛期，长江防汛不能掉以轻心，历史上这个时期也多次发生大洪水。”褚明华分析。据预测，今年8、9月，雨带将集中在云贵川地区，上游来水量相对较大。此外，尽管中下游地区进入晴热天气，但不排除受台风影响。三峡经历了多轮洪水，动用的库容较多，有人担心：三峡水库“扛得住”吗？有哪些是防范重点？水利部有关负责人介绍，大坝建设标准高，能抵御大流量洪水，三峡水库拥有23个深孔、22个表孔、8个排沙底孔等泄洪设施，可在较短时间内实现出入库平衡。此外，三峡水库上游有大型水库111座，也可在关键时刻分担压力。

　　“堤防久泡受压，一旦退水，迎水坡容易出现脱坡、坍塌等。”褚明华分析，历史溃口段、近期出险相对集中区段、保护重要设施堤段等是要重点“盯住”的区域，要采用拉网巡查等方式，实现全覆盖，早发现、早处置、早报告。

　　防汛就像大考，关键是要查缺补漏、补上短板。陈桂亚介绍，接下来，相关部门和地区应该推进蓄滞洪区的建设，加固堤防、设置分洪闸，提高分洪效率，更好支持长江防汛体系的运行。在中下游和洞庭湖、鄱阳湖地区，洲滩民垸的规划、管理应该及时跟上，确保既能正常发挥行蓄洪水作用，又能得到有序开发。